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置可否。
环顾四周,竹林通幽,长潋安置得确然用心,此处清净,正适合养伤。
“修炼之事不必操之过急,山头上风大,活动活动筋骨就回屋去吧,过几日各派也会相继上山议事,届时你什么都不必管,每日按时服药,一切有我。”
听出她不愿多言,陆君陈也没有再追问,垂眸点了点头。
走出竹林,镜鸾几经犹豫才开口问她:“东华上神方才的话,主上怎么看?”
沉默几许,陵光停了下来,口中喃喃:“天地倒悬,寒潭逃生……听来的确像个神志不清之人会说的话。”
“那……”
“但神志不清的人,可没能耐走出孤岐山。”
在山中转了小半日,回到云渺宫,天都有些暗了。
镜鸾还需去司幽那边走一趟,她一人沿着山道慢慢往回走,醒来之后没多久,她就从胧霜阁搬回了云渺宫,平日无人来的时候,也就点上一两盏长明灯照路,不知是不是这宫殿外结了八年冰的缘故,入夜后难免觉得有些凉气刺骨。
一个人黑漆漆惯了,今日站在朝雾花尽头,却望见满屋灯火昼明,一室暖光,不由陷入怔忡。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向那道门。
这一声喊,没见到人,倒是听见里屋传来咣当一声响。
疾步入内,便瞧见重黎蹲在桌案旁,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碎了一地的瓷片。
四目相对,一股子药香扑鼻而来。
我是你夫人
“师,师尊……?”重黎似是没料到她这么快回来,慌乱中索性将地上碎片一把抓起,忙不迭地背过身去。
“这是在做什么?”陵光拧眉。
“啊,这……”他抿了抿唇,“我就随便看看,好些年没回来了。”
“随便看看你这么慌作甚?”
“又不是头一回来,还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
“……外头小炉上炖了鱼汤,师尊要不然先去吃点儿?我收拾好了就出来。”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里屋暗了些,外头敞亮,外头敞亮……”
他劝着劝着,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以为她已经出去了,试探着回过头。
脑袋才转一半,就瞧见已经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乌亮亮的一双眼,吓得抖一激灵,赶忙转身,肩膀却被猛地摁住了。
“里屋暗?你点了多少灯自己心里没数?”
云渺宫处处灯火通明,他还想往哪儿多躲?
“师尊,我……”
不容置否的口气,听得人心头凉了半截。
“这……别了吧。”重黎干笑。
陵光都给他气笑了:“你觉得你现在打得过为师吗?”
“……打不过。”
这打得过也得说打不过啊!重黎暗自扶额。
“那还不转过来,非得等我动手把你摁地上?”
师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虎狼之词!
陵光叹了口气:“你转过来,我许你一个要求。”
“真的?”重黎眼一亮,未及细想,人已经呲溜地转过来了。
正迎上陵光意味深长的眼神。
“假的。”
话是唬人的,但既然转过来了,哪还有转回去的机会。
诚然复生后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但论力气,说她现在能单手甩出去一头牛,重黎也是信的,所以被她扣住胳膊的一瞬间,他就晓得,完了。
果不其然,看到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伤以及黑了一圈的左眼后,她这脸色,就沉得他猛一哆嗦。
另一边,霓旌端着一壶茶走进胧霜阁,望见长潋板着一张脸,坐在案边赌气似的不说话,险些笑出声。
茶水轻轻地搁下,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行了行了,这打也是你自个儿提议的呀,咋还在这怄气呢,转过来,我瞧瞧,保证不笑话你。”
说着,她半哄半拖地把人扳了过来。
长潋的脸色极是难看,闷不吭声地抬起头,这一抬,霓旌便瞧见了他左眼的半边乌青,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笑声跟泄洪似的抖搂出来,在偌大的胧霜阁里久久回荡。
“师,师父啊,你这眼睛是去炭堆里滚过吗!哈哈哈哈哈……”
长潋气得脸都绿了,实在没忍住,抄起手边软枕抡过去。
“你说了不笑的!”
霓旌就差在地上滚三圈,倒不是为了嘲笑他,就是……看他吃瘪的样子也太好笑了!
“你这……也不用真打起来吧,我还以为你俩意思意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