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我心里,幼时的父亲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便是父亲常年躺在床上不能言不能动的模样。”想起病床上父亲的样子,再对比幼时模糊的记忆中,高大的父亲将自己高高举起时的爽朗,萧靖北只觉心中一阵钝痛,“自从父亲能睁眼了……”
自从萧立再一次睁开眼,后来每月宫里来人时,萧靖北都会提前让萧立陷入昏睡,宫里赐下的药材也都是萧靖北亲手收下,但这些药材却再也没入过萧立的口。
自那以后,萧立的病情便以极慢的速度好转,最初只是能睁开眼,后来慢慢能眨眼,再后来手脚能微微动弹……
直到今天下午。
“你知道吗,今天下午,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我幼时之后,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话。”萧靖北嗓音蓦地变得低沉,其中压抑着的强烈情感,让旁听的人都忍不住心里有些微酸。
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躺了十几年的父亲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直到这时,想起当时的情景,萧靖北仍觉心绪翻涌。
当时萧靖北正好去主院看望萧立,春日还有些微寒,担心萧立受了寒,萧靖北便上前去将萧立的手放回被子里。
当父子俩的两双手握在一起时,萧靖北突然有些心酸。
什么时候,幼时记忆中父亲的大手,已经并不再显得大?
就在这时,原本闭着眼的萧立,突然睁开了眼。
父子俩的视线蓦地交汇。
时间似乎停顿了那么一瞬,然后,萧立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儿子,眼中有些欣慰,他有些艰难,甚至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嘴。
“靖……北……”
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那嗓音几尽极致的喑哑。
明明只是两个字,在萧靖北心里却造成了无疑重锤般的效果。
他先是一愣,待意识到说话的是萧立之后,脑子里因突然涌起的狂喜而一片空白。
萧靖北张了张嘴,“父亲”两个字在嘴边徘徊了许久,却始终没能唤出来。
他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长成如今已经可以成为支柱的青年,在父亲这个角色缺席的这些年,他早已忘了要如何唤出这最简单的“父亲”二字。
然后,萧靖北就听到了萧立说的第二句话。
“杀……了……我……”
又是三个字从萧立嘴里说出来。
与方才的狂喜不同,听到这三个字,萧靖北只觉整颗心仿佛被人用利刃刺穿,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会对他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萧靖北不知道萧立到底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也许是因为他不堪这些年来的痛苦,想要以死求得解脱,也有可能,他心知肚明自己为何会卧床十几年,想用自己的死来为萧靖北以及安国公府消除根子里的危险。
可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当一个父亲祈求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时,悲哀,但那样满溢出来。
萧靖北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心里的反应,他只草草安慰了萧立几句,又吩咐手下人仔细看好门户,便脚步急促地离开了主院,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这一整个下午,生平第一次,萧靖北有了借酒销愁的念头。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后来……
后来他就在夜里出现在了威远侯府流云阁里的绣楼上。
听完萧靖北的讲述,凤止歌沉默下来。
萧立于她是当年的故人,虽然两人之间其实关系并不睦,甚至因为立场的不同还隐隐有些敌对的意味,但是在他们双方心里,对方都无疑是个值得钦佩的人,如今耳闻萧立变成这个样子,叫凤止歌如何能不有所感慨。
毫无疑问的,萧立足以称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当年在战场上他多次以自己的身体为赵天南遮挡来自敌人的刀剑,若不是有几分运气,恐怕根本就活不到大武朝建立。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十几年所受的苦难就一心寻死呢?
凤止歌大致能猜到萧立的想法。
就如同凤止歌对萧立的观感一般,萧立其实也同样欣赏凤止歌。
当年,在发现胡太医满门死得蹊跷之后,萧立便一直在暗中追查胡太医的死因。
元后寒素一夜暴毙之后,胡太医便以年事以高精神不济、负荷不了太医院的职责为由向皇上告老还乡,其实当年的胡太医也只不过四十几岁,在朝庭官员之中,这个年纪其实还算得上是正当壮年。
明明不该告老之人回到家乡之后不久,满门几十口人就先后死绝,叫萧立如何相信这其中没有猫腻?
萧立最开始时其实并未将胡太医之事与寒素之死联系起来。
寒素死时,萧立并不在京城,待他回京,寒素早已被赵天南葬入了皇陵,毕竟未曾亲身经历过,即使隐约觉得寒素这位元后死得太过离奇,萧立却也没多作怀疑。
直到萧立后来从胡太医家那早已破败不堪的祖宅里找到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