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事情已然掩藏不住,唐惊弦目光一沉,缓声开口道:“不错,是我。”
听到唐惊弦不做辩驳亲口承认,梁战英与林江月眼中几乎冒火,恨不得立刻杀了勉强导致这一切的人,严况也觉胸腔中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疼,他在镇抚司苦苦煎熬数十载追寻的灭谷真凶无果,如今误打误撞真相却意外撞到眼前,凶手竟是师父生前的好友,小师弟的亲生父亲……程如一刚刚相认的,亲舅舅。
唐惊弦回手不动声色摸上腰间雪亮暗器,同时又道:“的确是我将破阵之法告知了当时朝廷领兵之人。”
说罢,唐惊弦指尖一捻暗器正欲出手之时,唐渺却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爹!”唐渺眼中写满痛苦纠结,整张脸都快皱成了一团,他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恢复记忆走出庇护后所遇的首个难题,竟就难得他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要害师父呢?”唐渺神色挣扎道:“师父他待我很好,视如己出……他人很好的,大家都很好……你为什么要……”
“严官人!”唐渺说话的功夫,程如一跟李三娘赶了过来,程如一上前紧紧抱住严况的胳膊道:“官人,你先冷静些……你听我说,这……这里是唐门啊。”
程如一虽没唐渺那般痛苦震撼,但唐惊弦也终究是他的亲舅舅,叫他眼睁睁看着严况把唐惊弦杀了,也是多少也有些难为他。况且此地终究是唐门地界不便开战,若真任由他们师兄妹三个把门主杀了,不仅唐渺往后无法自处,他们几个也无法安生离开唐门,无异于和唐门公开为敌。
严况声音嘶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师妹,你且先放下枪。”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程如一手掌轻拍让他放心,唐渺的到来也让梁战英颇为犹豫,她本就无法当着小师弟的面下手杀他父亲,听严况此言更是整条执枪的手臂都在剧烈颤抖,林江月却怒气不减道:“为何要放下!师姐,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说罢,林江月便上前去抢梁战英的枪,梁战英愣道:“师妹你!”两人登时抓着枪杆纠缠起来,唐渺挨不住哭出声道:“师姐!爹!爹你说话啊……师姐!师姐不要啊!不要杀我爹!”
唐惊弦看着眼前乱状,叹息过后大喝一声道:“且听唐某一言!”
林梁二人动作为之一停,只见唐惊弦一撩袖袍,摸下腰间匕首拔刀出鞘。李三娘蹙眉摇头,唐渺也捏着满手心的汗浑身发抖道:“爹……”
严况走近几步挡在林梁二人身前道:“唐门主,现如今我们还有交谈的余地,你若是动手,恐怕对谁都不好。”
程如一原本以为严况会愤怒到极点,方才来的路上他都担心等自己赶到时,他已经跟唐惊弦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却不曾想他竟是三兄妹里最冷静的那一个。
“严指挥,唐某并非要与你等动手。”唐惊弦看向唐渺,又移回目光道:“唐某虽非凛然君子,却也不至于敢做不敢当。”
说罢,唐惊弦五指一旋刀刃翻转向下,他再翻腕一推,刀柄那头竟是递向严况三人。
“当年为求宗门安定门人活命,唐某所行手段确有违道义,但此事无关他人。唐某可按江湖规矩,让你三人三刀,三刀过后,倘若唐某还有命活着,恩仇两消。”、
林江月恼道:“两清?你脸皮够厚的!”
“爹……!”唐渺哀呼一声扑上前去死死抱住唐惊弦含泪哭叫道:“为什么啊!为什么真的是你啊!”
“渺儿,你还是太小了,往后……罢了。”唐惊弦单手扣住唐渺肩膀欲将人猛地推开,怎料唐渺却顺势一把夺过他手中匕首,旋腕刀刃对准了自己心口!
“师弟!”
“阿渺!”
唐渺哭着摇头:“爹……我不能看着你死啊……”
众人登时惊诧不已,无一人视线不紧盯着唐渺掌中匕首,唐渺却满脸是泪,泡得他那张娃娃脸泛红发肿。他心中那杆秤左右摇摆不定,噼噼啪啪的砸着心脉。一头是庇护生养的父亲,血浓如水;一头是养育照料的师父与无数同门的性命,恩重如山血债累累。
“师兄,师姐……我……”唐渺咬紧牙关还未开口,却觉腕上一紧匕首已被离自己最近的严况夺了去。
“阿渺……!”
“阿渺你可不能做傻事!师姐没有逼你的意思啊!”
梁战英跟林江月继而一左一右的拽住了唐渺,林江月急得直哭,梁战英则不住的抚摸着唐渺的小脸儿替他擦拭眼泪,她初来唐门之时便心下有梗,故而面对失散多年的师弟,她也不敢过分亲热表达。
可如今,一切情仇全数说破,她反而解脱。
“师姐……蓝师姐,红师姐……”唐渺轻唤两声,过往记忆潮水般涌来,他初入谷时年纪太小,还不识字还牙牙学语,只知道自己有大师兄小师兄,两个师姐也只能用衣裳颜色来分辨。
林江月忽地破涕而笑,梁战英一向稳重却也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三人抱在一处发泄着多年来各自的心酸苦楚。
严况在旁捏着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