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很慢,像还是在犹豫,花锦轻声说:“皇后娘娘的时日不多了。”
沈昭也没瞒着:“若我去见她,她定要求我,放过沈焰,将位子还给沈焰。”
她会痛骂,骂他抢走了沈焰的一切,说她不该生下他,当初就该杀了他。
他猜到自己的母后要说什么,所以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再听一次。
花锦只说:“若你不想,我去也好。”
沈昭眉眼带笑:“你不怕她了?”
花锦:“难不成她还能从病榻上爬起来揍我?你放心,我去就好。”
最后是二人一同进去的,婢女为二人拿了凳子就退了出去。
皇后卧病在床,瘦骨嶙嶙,也难怪白蓉见过皇后病容就吓成那样。回想起严厉的皇后,只觉面前的人陌生。
沈昭垂眸,一句话都不说。
母子二人早就撕破脸,哪儿还有温情可言,皇后费力地睁着眼,视线落在了花锦身上,宫中的消息,陛下早就不许她听了。
只有一则,就是花锦有孕的喜事。
皇后望着花锦,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只是格外想见沈昭一眼。
为何想见?说不清了。
皇后:“你什么都有了,放,放过你弟弟。”
与沈昭猜的相差无几,就算只剩一口气,皇后都要为沈焰挣些什么。
她真是多此一举。压根不用她央求什么,陛下早为沈焰找好了退路,就连沈昭,都本着良心没有痛下杀手。
花锦蹙眉,她今日心神不宁,早就头晕目眩,眼下是个好借口,正要痛呼出声,就听见皇后沧桑无力的一声:“除了这个,也不知该与你说些什么。”
沈昭眉心一跳,他起身:“天色不早了,母后歇息吧。”
皇后轻笑一声:“你恨本宫,本宫又何尝不恨你。若是可以,本宫绝不会生下你,让你有命与你弟弟抢皇位。”
她一辈子都记挂这个。
沈昭听到意料之中的话,松了口气,他没有任何留恋,揽过花锦的肩,转身就想走。
花锦看着皇后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间愣在原地,忘了迈腿。
“儿啊。”
皇后轻唤了一声,嘴唇嗫嚅两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躺了回去,不再言语。
沈昭也没有回头,他们之间横亘着淬了毒的恨意,早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花锦知道皇后是有一瞬后悔了的,但她还是决定带着恨死去。
花锦回头眺望了眼华贵的坤宁宫,鸟雀落在琉璃砖上低语,星光暗淡,无人为这宫中点灯,徒生悲凉。
她是该痛恨皇后,毕竟她上一世许多灾难是皇后推来的。
不过如今瞧她凄惨模样,那恨意无处可落,只换作一声叹息。
皇后这一生为陛下痴狂,无法恨陛下,就恨在了沈昭身上,也不知她有没有悔恨。
皇后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她知道陛下此刻应该在温柔乡中,他每一刻的欢愉,都让她痛苦万分。
她早厌倦了端庄的外壳,那日撕下陛下的假面目,痛斥他的虚情假意,看他气急败坏,她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快意。
他说她是毒妇,那样对自己所生的孩子,她只是笑着反问:“若无你的默许,那些伤身的药怎么能让燕王喝下?如今你想装慈父,太晚了。”
他无法面对薄怒的妻子,只好助纣为虐,妻子对沈昭狠三分,他就松一口气。
他没了借口,只能徒劳的重复:“毒妇,那是你的孩子!”
皇后想,或许她是真的要死了,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个字,所以才迫不及待见沈昭一面。
那个小心谨慎的孩子早就长大了,他羽翼丰满,不必再看她的眼色行事,不必再喝下她递来的毒药。
“我没错。”
皇后喃喃道。
若不是忽然有孕,怀了他,陛下怎么会遇上言淑妃,哪怕再晚几年,待她坐稳皇后的位子,能够平静看淡夫君身边的女人,或许一切都会好些。
“我没错。”
她五脏六腑都疼,这几日婢女端来的药格外苦涩,她猜到是陛下默许了什么。
她好像回到了还未出嫁时。
天下动荡,陛下那时身份低微,比沈昭还不如,阿爹不许她嫁给没有前途的皇子。
可他偷跑出来,任打任骂,只为见她一面,与她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她是个毒妇,应该遭唾弃。
其实抱着襁褓中的沈昭,她心中是欢喜过的,她想与陛下说,夫君你瞧,我们的孩子多可爱。
可他太忙了,忙着与言淑妃寻欢作乐,忙着天下。
她不敢恨。
“我没错。”
翌日,春和景明,暖风徐徐,婢女哭哭啼啼地从殿中跑出来,她身后的榻上,是早已咽气的皇后。
皇后已故, 次日闻丧,文武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