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日头已经照进了殿内,地上被磕出来的血迹格外耀眼。
陈戟赴死举报的这番言词,态度恳恳,颇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但嘉惠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后一段话中,语气里是在忍耐:“朕问你,方才那些话你都指得是谁?”
旧太子是嘉惠帝亲手培养的储君,对其感情深厚,废立太子以及太子暴毙宫殿一直是嘉惠帝心中的刺。
下方的人没有作答,只是抬头看了眼那离御座最近的几人,分别是太子、五皇子及内阁阁员。
陈戟今日这些话这些行为与他昨日想鱼死网破的想法完全相反,因为苏悠说的没错,太过冒险了,若是他冲动将所有人都咬了出来啊,那他陈家上下所有人都将不得善终。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当初被这仕途所引诱,就不可能再有脱身的机会,因为索命的链子早早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求代罪立功,只求保家人的同时,让所有人都不安生。
陈戟又重重地磕了头,作最后的陈词:“圣上贤德,罪臣万死难以抵罪,但今日之言绝无半句虚假!”
言毕,他没有任何犹豫,起身往旁边的梁柱上撞去,命绝当场。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看着前脚还大义凛然地揭罪,下一刻竟撞柱身亡。
周沅也有些意外陈戟今日的举动,赵六郎曾与他说过陈戟的情况,无非就是在想办法脱罪,可今日之举实在有些让人意外。
唯有赵郢真此刻是后知后觉,突然明白了陈戟今日这番作为都是源于苏悠与他说的最后那几句话,“死得其所”的意思竟然是让陈戟以死来揭露旧案真相,这样一来便再难堵住朝野上下之口。
如此聪慧擅攻心的女子,让他都不得不佩服。
当然他也明白,苏悠对案子能如此清楚也全是太子对她的信任,似乎从回京便开始了揭露香典司贪污一事。
思及此赵郢真也不再犹豫,当即上前进言:“陈戟之言关乎朝堂社稷,恳请圣上将其彻查!”
“臣等附议。”
有了他起头,其他以赵郢真为首的文官清流也纷纷站了出来。
周沅也漠漠地丢出一句:“香典司这几年以之前的税目,孤派人这几个月去往各地都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陈戟既然已死,不妨先将此事先了了。”
这话便如同一道惊雷,让五皇子与陈遂年等人面色大变,周沅果然在此等着!
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话的嘉惠帝,此刻心中之怒也难以平静,旁边的侍人提前备好了清心缓神的汤药。
五皇子握紧了手中的拳头,转而去看旁边的荣国公,太子将大朔各地的税目都查了,而他们这些废东西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外头的侍人还在处理陈戟的尸体,将人拖出去后又在清理地上的血迹。
荣国公还在陈戟撞柱的那一幕没反应过来,直到身后的官员扯了一下他的官袍才回了神。
又听了赵郢真几人的进言,才弄清当下的情形,赶忙上前回话道:“臣觉得太子殿下的账目有些失了公正严明,万安账簿是吴仁清留存的转于苏悠之手便也罢了,为何后来魏家与陈戟的龙断香料的证据也是出自苏姑娘一个女子之手呢?”
荣国公的话意思很明显,苏悠与太子的关系不一般,吴仁清的账簿出现在苏悠之手本就有嫌疑,而香典司与魏家的账簿又是从周沅接案子之后才有的,有嫌疑是蓄意针对,动机不纯。
再者,香典司的案子于朝堂来说是大案,为何苏悠一个女子能随便参与呢?
面对这样的鸡蛋里挑骨头,赵郢真面沉如铁,不等太子出言,他立即驳道:“铁证如山,国公这是要抛开事实不论颠倒黑白吗!若是如此,那我倒要问问国公与魏系家的关难道就撇得干净吗!”
大殿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两个忽然剑拔弩张的人,气氛一下僵持不下。
官居二品且内阁首辅平级的赵郢真向来不站帮派,此时却突然站在了太子一边,无疑让五皇子心里头揳进了一颗钉子。
而事情发酵到如此不可控制的地步,嘉惠帝也头痛不已,坐在那御座之上略显疲态,随之便是一阵剧烈咳嗽,侍官极有眼力见地当即宣布散朝。
苏悠起先还在铺子里,到了酉时青云楼的人忽然来接她。
案子到了眼下,她其实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该交代的昨日已经都在信中交代清楚了。
再回过神想赵郢真那日说的话也并非全错,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能再过多的参与了,否则予人把柄对谁都不好。
苏悠清醒的自知,留在铺子不再与周沅来往才是她接下来该做的事,所以她直言拒绝了去青云楼。
而正在青云楼等人的周沅,似乎早就猜到苏悠会如此,也不急,坐等天黑。
最后一缕晚霞散尽,暮色渐沉,夜风里裹着阵阵热气,实在叫人难耐。
苏悠从铺子里回来沐浴完便进了房间,赶着将月末的帐都算完,把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