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清晰的崩塌声,似是有人将梦中的琉璃盏打碎,撕裂了眼前的虚假,一座巍峨神宫,取代了连绵的山脉,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封于寒水之下的玄冥宫,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现了身。
厚雪堆积的阶前,一袭黑袍猎猎翻飞,染着肃杀邪气的无形长刃散发出逼人的寒意。
裹着大氅的敖洵静静站在他身后,看到陵光和陆君陈的时候,显然怔了怔。
诚然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如此局面还是令在场众人心头一紧。
山风掀开了碍事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和一双因怨恨而发红的眼睛。
刹那间,剑拔弩张。
背后冷剑
多年纠葛,即便藏在人群中,执明也能一眼看到她所在,何况陵光这会儿是堂堂正正站在阵前。
四目相对,杀气陡然而起。
“你居然还活着……”执明的声音仿佛从荆棘成丛的怨恨中溢出,似是有些困惑,又觉得确然应当如此,她若是就这么死了,倒让他觉得不太踏实。
再想想前几日余鸢来玄冥宫时对他说的话,这前因后果,也都不言而喻了。
能将这等消息瞒到现在,该说是昆仑山守口如瓶,还是……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司幽身上,他正笑着,没有半分避让之意。
他不由暗自冷笑了声。
“敖洵殿下!”镜鸾高喊一声。
敖洵僵在原地,似是陡然惊醒,却并未朝他们呼救,反倒往后退了半步。
执明挡在了他身前,显然不打算老实放人。
重黎四下逡巡了一圈,压低了声音提醒陵光:“无尽不在此处。”
他体内还封着其一半的元神,若接近了本尊了,多少会有所察觉,可玄冥宫就在眼前,玄武和敖洵亦在此处,定是找对了地方,然无论哪个方向,都没有无尽的气息。
陵光眉头微蹙,看向执明,厉声问:“无尽人在何处?”
执明嗤笑:“他在哪问我作甚,你有死而复生的本事,却找不到自己的宿敌所在,真真是笑死人了。”
“你!”重黎气极,手中无愧墨雾飞绽,杀气腾腾。
陵光并未理会这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唯有霄明剑染上了肃杀之气,凛凛霜色,覆盖了云月剑纹,在她眼底映出一片冷白。
“善后总要一件一件来,既然无尽不在这,先处理你我之间的事倒也无妨。”
她往前走,剑锋划过厚重的积雪与寒冰,凛冽的剑气冷到极致,反倒变得刺痛炙热,浅金的灵气不知何时化作火焰般的红,自她掌心徐徐淌过剑身,在冰天雪地里留下焦黑的灼痕。
她其实不常动怒,多数时候也只是有些生气,但这回,粗枝大叶如重黎也能感觉到她此时此刻,已经怒不可遏了,唯有声音仍是克制隐忍的。
“你我四为神尊,应天命而生,受父神教诲,问天道,得神格,本该顺应天命,为苍生挫骨扬灰,护得天下太平……”
她沉默几许,抬起眼。
“这些话,我都说腻了,今日不同你谈大义,你不配谈大义,我来找你,是寻私仇的。”
这话是在场所有人,包括司幽都没料到的,一时间,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那道挺拔的素白背影,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一个受世人敬仰,心怀天下的上神,居然说……私仇?
执明也不由得愣了愣,对这样的陵光感到一丝陌生,不如说从认识她开始,就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陵光却无半分玩笑之意,长剑凄寒,直指于他。
“当年你背叛神族,毁去封天阵,放出妖邪祸世,这些我便是以命相抗,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你害死了东华和庚辛,害死了诸多无辜仙灵,不周山化为废墟,连一个生灵都不曾留下,这些发生在我眼前的时候,你可知我在想什么?”
“我头一回,想把你大卸八块!”
她今日道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嵌到人的血肉里,钉在人的骨头上,当年种种,犹如昨日。
在场之人似是也被这愤然所感染,勾起了心中血性,步清风紧紧攥着拳,盯住了面容如鬼的玄武。
“此番暴行,天理难容……!”
执明眸光一沉,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手中剑:“事到如今,也无需多言,那些冠冕堂皇,每日盼着我们死的仙灵死有余辜,杀了他们,我不后悔!但我没有害东华!——”
他紧紧抓住了敖洵的手,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字一句地宣告。
“我已经把他救回来了!这一次,谁都不能让他再去担那狗屁不通的苍生大任!”
听到这,陵光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幽幽看向那位小殿下。
敖洵面色青白,似是想说什么,又终是戛然而止,看着近乎疯狂的执明温柔地笑了笑。
执明亦冲他点了点头:“我带你杀出去。”
陵光一声冷笑,